情报姬
2022-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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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其实，大众对于动捕技术的认知真的还并不算太高。”青瞳视觉董事长张海威说。
“尽管现在许多动画、游戏和虚拟主播都有动作捕捉技术的应用，‘动捕’这个词也并不算新鲜，但普通人还是很难想象屏幕背后的人到底穿成什么样、或者做了什么动作，而这些表演又是通过怎样的形式才转换成我们所见的视频或游戏中的。所以，公众对动捕技术会有许多误解。”
如果最近有关注虚拟偶像圈的读者，应该听说过青瞳视觉这个名字。青瞳视觉是一家专注动捕技术与计算机视觉科技研发的技术型企业，与华为、网易、腾讯、原力动画等大厂都有过项目合作，并且与不少我们耳熟能详的虚拟偶像、电子游戏和动画等IP都有深度技术合作，同时也为工业领域、体育领域和医疗领域提供了许多技术支持。作为国内动捕行业的一线从业者，青瞳视觉有相当丰富的动捕技术研发与实战经验。
本次，情报姬有幸采访到了青瞳视觉的董事长，张海威先生，来与大家聊聊关于动捕技术在当今的发展与应用。
希望这篇文章，能够通过动捕行业一线从业者的知识与经历，让读者能够更深刻地了解“动作捕捉”这四个字背后的一切。
一 蓝海入局
“之所以投身这个行业，是因为研究生时期，我读的就是计算机视觉。毕业那年是08年，那时候市面上几乎没有哪家公司是有‘计算机视觉’这个岗位的。”张海威先生说。
所谓“计算机视觉”，就是通过视觉的方式让计算机接收并“理解”现实世界的情况，通过各种类型的摄像头捕捉现实中的状况并输入到计算机中，让计算机能够识别这些信息并作出应对。而这，也是“动作捕捉”技术依赖的前提。
可惜，他毕业那个时代还没多少人关注什么叫计算机视觉，更别提动捕了。和当代许多毕业生一样，他也陷入了找不到专业对口岗位的迷茫中。不过，当时他依旧认为人机交互肯定会是未来发展的大方向，经过一番尝试后，他最终选择深耕动作捕捉领域。
（40年老厂FALCOM在其近期游戏中使用动捕技术制作过场动画）
“一方面，动捕这个行业在当时比较窄，有一定的技术门槛，竞争还不算太激烈，另一方面我也相信人机交互这个大方向是对的。”他说。
现实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
如今，动捕技术早已经深入到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其不仅在动画游戏电影行业有深刻的运用，在医疗科学等高精尖等专业领域也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例如，一些特殊的手术需要依靠动捕技术做导航，许多“折磨人”的治疗手段也能够依靠动捕技术得到改善。动捕还能够根据患者体态制定对应的复健计划，能够根据患者身体情况适配人工膝关节骨头等等。此外，运动器械、运动鞋、分析运动员动作等领域，都需要动捕技术的支持。
举个例子，青瞳视觉也参与过女性运动文胸的研发。在运动的时候，许多女性会选择穿戴运动文胸来减少胸部的震动。但是，一款运动文胸能减轻多少幅度的震动，减震效果如何，针对不同人群的体型如何适配，这些都需要动捕技术来模拟、测量、实验。
（运动文胸）
“前两年VR火起来的时候，动捕也跟着火出圈了一波。现在元宇宙又火了起来，动捕也跟着火了第二次。在VR之前，大多数人几乎都是从来没听说过‘动捕’这个词的。而现在，动捕技术的实际应用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们眼前，大众对动捕的了解只会越来越多。”张海威先生说。
如今网络上，我们随便逛逛，都能看见一堆动捕相关的信息。随着这几年数个虚拟概念的爆火，动捕作为“链接虚拟与现实的直接桥梁”已经越来越受到重视。虚拟偶像，3D，人机交互，肯定是未来的一个趋势，但这个趋势不一定占主流。就算如此，市场对动捕的需求相比以前也会有十倍到百倍的放大。诸如元宇宙等虚拟概念和基础设施对接之后，动捕从十万级的用户量可能会增长到上千万级甚至上亿级的用户量。
动捕技术的前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局。
二 虚拟狂潮
把视线聚焦到我们平日的上网冲浪生活中，动捕技术也已经随处可见。
其中，一个叫做“光学动捕”的概念，是距离我们普通观众最近的动捕技术。比如，我们常看的各种虚拟主播，TA们最常用的动捕系统，就俗称光学动捕。
不过，若严格按照定义来分类的话，光学动捕也分为两种：一种叫“有标记动捕”，需要使用者身上穿戴动捕服和标记，也就是我们常在电影花絮中看到的浑身沾满标记点的演员那一类，而大部分用3D皮演出的虚拟偶像也是这类；另一种叫做无标记动捕（AI动捕），只需要摄像头，无需穿戴也没有标记，但精度会稍微差一些，许多用live2D皮的虚拟偶像采用的就是AI动捕（也有一些3D皮也采用AI动捕）。现在虚拟主播用的动捕设备类型五花八门，除了这些，也有许多人是用HTC Tracker这类简易动捕设备来直播的。
但我们常说的“光学动捕”，其实一般都指有标记动捕。
有标记动捕的相机监测的是一个一个的“反光球”。动捕演员穿的动捕服一般都是OK布材质，不少护膝、束腹带都是使用OK布制作的，而反光球则通过魔术贴的方式固定在动捕服上。魔术贴一般分为毛面和勾面，动捕服的表面是毛面，反光球的背面是勾面，因此而反光球可以灵活地粘在动捕服的任意位置上（裆部，腋下等部位用的是透气材料，不能粘贴），计算机也能够整合反光球的运动状态和位置来解算演员的动作，达到动捕的效果。
尽管这对虚拟偶像来说已经足够，但如果是要监测医院患者或运动员的动作，反光球就不能只贴在衣服上。因为人的皮肤和骨头会有相对运动，衣服和皮肤之间也会有相对运动，若贴在衣服上，反光球的监测数据就不能很好地展现运动员的运动状态。
对于动捕服，情报姬还向青瞳视觉问了个有些冒犯的问题：动捕服，是不是真的会划伤皮肤？
听到这个问题，张海威先生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就是因为对动捕技术以及对动捕服的了解不够，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尽管现在许多动画、游戏和虚拟主播都有动作捕捉技术的应用，‘动捕’这个词也并不算新鲜，但普通人还是很难想象屏幕背后的人到底穿成什么样、或者做了什么动作，而这些表演又是通过怎样的形式才转换成我们所见的视频或游戏中的。所以，公众对动捕技术会有许多误解。”
他说，动捕服实际上和普通衣服是一样的。也许动捕服没有没丝绸那么滑，会有点颗粒感，但划伤半条腿出血以至于要把动捕服剪开来疗伤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如果真的有受伤，他猜测，更可能的原因应该是出于表演动作的需要，演员在舞蹈的过程中不小心磕到哪里了，或者是在穿戴动捕服过程中不小心混入了尖锐的异物，以至于接下来在运动中异物和皮肤摩擦导致了受伤。这两种情况，才更像是穿着动捕服时可能发生的意外，但目前为止并没有遇到过这些情况。
“其实我们之前还想做一个科普视频，仔细实验一下动捕服要怎么样才能划伤皮肤，而且划得这么严重。有人说可能是皮肤比较软，因此我们还专程请教了皮肤专家，研究怎样的皮肤与体质会产生这种结果。我们非常认真地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和检测。后来想想，还是没有做（成视频），希望所有事情能止于此吧。”
我问，这段话可以分享出去吗？他说，唉，可以。
三 由内向外
动捕技术，在二次元市场中最常见的应用，就是动画，游戏，以及虚拟偶像。
虚拟偶像是一个和元宇宙共同兴起没多久的概念，这两年来，虚拟偶像的数量和收入都在暴涨，2021年，虚拟主播市场相较去年就增长了350%。
相应的，虚拟偶像的运营投入也愈发增长。而我们熟知的虚拟偶像“星瞳”，就是虚拟偶像在动捕资源这一块的“行业标杆”。
“光学动捕的成本，其实还是比较高的。一方面，硬件成本比较高，而且研发成本要分担进去。刚才我们提到了光学动捕在那么多领域的应用，其实无论哪一个领域，光学动捕都属于高精尖的技术，投入是比较巨大的。”
聊到光学动捕设备的成本问题，张海威先生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
“例如，星瞳曾经有发布过一个内部揭秘文章，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那篇文章。那篇文章大致介绍了星瞳动捕棚的一些情况，我推测整个动捕棚的成本超过两千万。”
（虚拟偶像丨星瞳）
“而其他一些比较主流的虚拟偶像团体，在动捕上也有达到几十万甚至数百万级的投入。”
如今二次元经济的发展，确实为动捕行业提供了机遇。张海威先生说，当今许多年轻公司似乎都有被二次元文化熏陶，有的公司甚至好像还会穿COS服上班。而且如今，网红经济与直播经济也已经卷了起来，公司品牌找推广也不再倾向于找真人明星。现在虚拟偶像刚刚兴起不久，虚拟偶像这种表演形式，在资本眼中还处于“新鲜劲没过”的状态，是一种“成本较低”的短平快商业化变现手段。
对于大众而言，虚拟偶像现在也正处于足够吸睛的阶段，更多“甲方爸爸”也会青睐这种“吸睛”“猎奇”的宣传方式。这也是动捕行业的风口之一，许多企业对此虎视眈眈。
（虚拟偶像的“祖宗”：绊爱，今年正式宣布休眠）
但对于消费者而言，动捕技术的门槛还是相当高的。
例如要想运营虚拟偶像，除了动捕技术外，还需要画师（俗称妈妈）设计的Live2D立绘或者建模师设计的3D模型。而建模师、画师与动捕师之间的磨合，反而才是最占用时间与精力的事情。目前，国内还没有几个能联合消费者、模型设计师和动捕技术提供商三方、并统一技术标准的平台。大部分想做V的人还得私下找设计师下单，然后再拿去给动捕方作模型适配。
针对整合问题，青瞳视觉也考虑到建模师与动捕师的磨合相当艰难。7月1日，青瞳视觉举行了新品发布会，但在这场发布会的一个月准备期间里，他们80%的时间，都用来对接模型了。
模型师对动捕流程不了解，而动捕做出来后还要和真人演员做适配。适配模型，反而才是最耗时耗力的程序。
“现在购买动捕的人可能会遇到没模型可用的尴尬境地，所以这次我们也希望能够搭建起一个集合模型师、画师的大平台，统一一下技术标准。为此，我们开放了一个商城，可以卖设备租棚子，同时还可以让设计师把自己的作品放在上头卖，并和我们统一技术标准，这样可以让更多有意向走虚拟主播道路的客户提供便利，也能大大减少模型与动捕磨合的时间。”
青瞳视觉希望，能让对虚拟主播行业感兴趣的大家都聚集到一起，技术标准慢慢统一，这样才能逐步降低成本，才能把这件事真正推广出去。
四 由浅入深
在新品发布会的宣传单中，青瞳视觉提到其新产品是“在元宇宙、动画领域的创新应用”。
网络上一直有一个论点，例如关于《凡人修仙》、《眷思量》这类大量使用了动捕技术的动画，有人说，动捕技术一定程度上剥夺了动画师的想象力与艺术力。但是，动捕技术又确实为中国的动画行业工业化、产业化的形成提供了高效的技术支持。
对此，张海威先生也承认，他们确实遇到过动捕技术与动画师冲突的情况。
（《凡人修仙传》也应用了青瞳视觉提供的动捕技术支持）
“动捕技术对动画来说降本增效的作用是很明显，但是在实际推广中，我们也遇到过老板很想用动捕，动画师却不想用的情况。一方面，动画师可能会认为动捕技术是在‘抢他饭碗’，另一方面动捕和手K（手K：指动画师全手动一帧一帧制作动画）流程差别很大，动画师没有太多时间去探索动捕技术。总之，动捕在推广过程中确实因此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相较于真人动捕动画，许多人认为，只有基于动画师想象力的创作的动画，才能体现动画这种艺术的魅力。
“但是，我认为这还是因为大家对动捕技术缺少了解。动捕只是一种技术，不是说捕捉了真人动作就能直接拿来用的。演员的表演是演员的表演，模型资产的表演是模型资产的表演，两者是不能一比一复制的，是互相映射的。比如，许多动画师在创作前都会自己把角色动作‘演绎’一遍，然后参考表演的录像来制作动画。那动捕就可以辅助动画师尽快将自己表演的动作输入到计算机中，随后再根据自己想要的效果进行后期调整，这样能够节省很多时间。”
在欧美等动画产业发展较为成熟的国家，许多学校的动画专业除了教给学生一般的动画制作技术，还需要学生学习一门名为“表演”的课程。通过表演，动画师才能熟悉人体运动的规律，明白人物情绪的释放方式。有一种说法是，优秀的动画师，一定也是一名优秀的表演师。
“动画本身就是技术催生的产品，是技术启发了艺术，带动了艺术，技术让艺术产生了新的表现形式，而不会去取代艺术。我们也知道国内动画公司现在也过得挺辛苦的，动捕技术能够提高产能，提高动画师的利润，我认为仅从效率上来说是一件好事。当然我们也明白，对艺术的坚持同样值得敬重，因为从结果上来说，动捕始终只是一种辅助工具，动画的最终效果还是要靠演绎。”
聊到光学动捕的在元宇宙与动画领域上的创新，那就得从光学动捕当前的痛点开始聊。
青瞳视觉认为，目前，光学动捕技术在行业内有几个主要的痛点：
第一，贵。前面已经提到，光学动捕成本较高，一整套设备的价格动辄数十上百万。
第二，占地方。对小团队而言，租场地是一件花销很大也很麻烦的事情。而且国外许多动捕设备都要求至少腾出50平方米的空间，相当占用场地。
第三，不便携。光学动捕设备通常固定在墙壁上，如果需要异地工作，那得把整个设备从墙上拆下来运送到异地重新安装配置，也很麻烦。
第四，操作太专业，难以上手。如今许多光学动捕的使用都需要专门的专业动捕师傅作技术支持，又很麻烦。
为了解决这些痛点，首先，青瞳视觉从FPGA平台换成ARM平台，彻底改变了商业模式，降低了成本，把光学动捕设备的价格压到了万元级别，而青瞳视觉也是业内第一个使用ARM平台做专业动捕相机的动捕企业；针对占地方的痛点，青瞳视觉优化了算法，让新产品专注于3x3、5x5的小空间捕捉，在家里或办公室就能使用；对于不便携的劣势，青瞳开发了异地传输功能，可以将动捕数据实时传输到异地，甚至能够实现让异地的两个团队同台表演。
“至于操作太过复杂的问题，我们以前就是做线下VR大空间的，因为当时线下的接待人员不可能都请到专业的，所以我们花了很多精力研究如何让所有人都能迅速上手。为此我们还被客户说过软件‘不像是动捕软件’，‘看起来很LOW，傻瓜式操作’，但傻瓜式操作就是我们的优势。”
这次青瞳视觉推出的新产品，试图在一般商业虚拟偶像的动捕成本基础上再降十分之一。在小面积小空间内的动捕效果，是完全可以匹敌市面上许多主流虚拟偶像的效果的。
（青瞳视觉万元级光学动捕 X1）
不过，对于打算做个人势的V来说，可能还是无标记动捕（AI动捕）会更适合，毕竟光学动捕再怎么压成本也得五位数，不是小数目。青瞳视觉如今的产品，还是面向能够支撑起整个团队运营的企业势虚拟偶像，毕竟个人势在国内能火起来的终究还是少数。
“不过现在虚拟偶像行业也开始卷了，如果不仅仅是打算玩玩，是真的想入局竞争，那可能还是得全方面跟上。”
在聊到对未来元宇宙的展望时，张海威先生说，对元宇宙而言动捕就像开门的钥匙。动捕技术的作用，就是用户的一个数字化的分身，我们从现实能带过去的，是人的动作，表情和情感。但是动捕技术需要还原的，就只有动作和表情。也许有一天，当动作捕捉能够进化为情感捕捉的时候，人们在元宇宙里受到的限制就会越来越少，届时，我们也能见到像《刀剑神域》或《头号玩家》一样的新世界吧。
结语
当我们问到，在可以透露的范围内，是否能分享一些和各类虚拟偶像合作过程中发生的有趣的故事时，他沉默了一会。
“说实话，我一下子真想不出来。”
他说。
“大家都很辛苦，都是不停地排练、演出。无论是谁，都是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在做。所以，有趣的故事，我还真想不到。”
在荧幕中光鲜亮丽地承载万人梦想的皮囊，在台底下，似乎和所有人都一样。
在万众狂欢的元宇宙浪潮喷涌席卷之时，许多人早早握紧了钥匙，却迟迟打不开门。
